山治慢慢地坐起来披上衬衫，又从裤兜里摸索出一支烟。幽暗中火光擦的地一亮，跳动的火苗摇曳地燃烧起来，明黄的焰一瞬间照出他安静的侧脸，又很快融成一个红点在黑暗中忽闪明灭。一股烟草味道渐渐弥散在仓库上空，冲淡了欢爱过后的淫糜气息。佐罗仍然躺在地上，这种时候他不愿搅扰厨子的小小私癖，於是翻了个身，伸手摸过散落的三把刀，又逐一重新放好。听到了身后的动静，山治回过头望著他，叼著明亮烟头的嘴唇上下动了动，佐罗也不知怎的就懂了他的意思，抬手作了一个“别在意”的动作。那个家伙，居然也会对他有歉意的时候麽。尽管总是会无端闯入他的私人空间挑衅著找茬干架，山治基本上却不会主动碰触他的刀，当然打斗中用脚踝磕撞在刀刃的那些时候除外。馀下的时间，哪怕是自己睡觉过后将它们遗忘在甲板上一整个下午，厨子端著盘子来来回回从那里经过，也从没有像路飞他们一样好奇地凑过去摆弄玩耍他的刀。究竟是对佐罗本人存在著特殊的抵抗情绪又或是根本就对刀剑没有兴趣，无论如何，对待私人的专属物品有著明确的划分不会轻易跨越雷池，怎麽也该是个界限心很强的人才对。只是，剑士盯著那火光映红的柔静线条暗暗地想著，其实有一个问题他一直犹豫著要不要问，但他真的很想知道，从最开始起就想知道。於是这次，终於在厨子的烟火即将熄灭以前，低声地开了口。“你为什麽会……同意和我做？”“嗯？”山治把脸转过来，目光相遇，光是从这样的角度看著那完美的唇形，佐罗心中又发出一声叹息。厨子愣了一下，但他知道他明白了。“为什麽……哼，这是什麽无聊的问题？”这种蠢得叫人无法回答的问题，而且……为什麽他直到现在才会想起问这个问题。不是在第一次的“意外”之后，也不是第二次，第三次，以及那之后的每一次。始终都没有问过。也许对佐罗而言就像猜拳一样，根本就不是什麽大不了的问题。红色的光点黯淡下来，山治脸上的表情消失在黑暗之中。将嘴角的烟蒂取下来在地上碾灭，抬起手一颗颗扣好衬衫的扣子，然后开始满屋四下寻找自己的短裤，最后发现它正被剑士稳如泰山地压坐在屁股底下。山治的眉毛开始不受控制地一跳一跳，压住满腔沸腾的滚滚雷云，低声道：“起来。”“……”青筋，“快起来。”“我想知道。”“……”嘴角紧绷起来，终於忍无可忍地抓住了短裤一角用力向外拉拽，伸出的小臂却被另一只手掌牢牢握住。“喂，等一下，厨子……”“你他妈的给我起来！”山治搓火地一脚朝他踹去，趁佐罗侧身的时候终於夺回了自己的短裤，被紧紧攥著的手腕却令他失去平衡地绊倒在剑士身上。几乎赤裸地再次碰触到对方的胸膛，仍然敏感的身体间立刻传来一阵奇妙的刺激。“放手！我从来就没必要回答这种无聊又愚蠢的问题！”“有必要！从来都有必要！”将厨子翻滚的身体固定在自己身下，目光紧紧锁住了他。该死的厨子总会以他的方式挑拨起他的神经，无论什麽，他的语言他的动作他的身体……该死的厨子……该死的……山治……当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用嘴唇堵住了厨师的骂声，将所有的热力和刺激和欲望和渴求交缠在一起深长地吻著他，直到腹部传来一阵热辣的绞痛迫使他分开了嘴唇。“混蛋厨子……”弯腰粗喘著捂著肚子，暴戾在剑士凌厉的眼中瞬间凝聚而生，怒火却又在看见山治的表情之后消散了。厨子的圈圈眉毛正因那用力的一脚而扭曲得皱成了一团，此刻抬起眼来愤恨地瞪著他，潮湿发亮的嘴唇让佐罗提不起连打架的火气。“快让我起来，该死的臭剑士。”“……”佐罗眯起眼睛没有说话，盯著他看了半晌，方才挪开了自己的身躯，拖著沉重的步子走到杂货堆旁抽出一条守夜用的毛毯，又一言不发的走到仓库的另一边，咕咚一声躺下，睡觉。身后悉悉索索地响了一会儿，布料摩擦穿衣服的声音，然后是站起来的脚步声，咯吱咯吱地踩著木头地板来到自己身后，一阵轻响蹭动过后背后多出了一个体温，温热的呼吸一下一下喷洒在后颈间。金属耳坠发出几声轻微的撞击，佐罗的肩膀晃动了两下，却始终没有回过头来。鼻子里重重一哼，排除一切杂念，睡觉。屋里很快响起了如雷的鼾声。有必要，从来都有必要。山治望著头顶黑漆漆的船板，仿佛那句话现在还回荡在空中，铿锵有力，馀音未消，伴随著耳旁熟悉的鼾声一点点流入心底，仿佛找到了那丝细小伤痕的裂缝，便满满澄澄地填补在那里，一滴不漏。扭过头来瞟著身旁宽厚的背影，不禁伸出手指轻轻揉过那一头生气勃勃的青发，微笑。“……也许下次做的时候会告诉你吧，笨蛋剑士。”将双手叠在脑后，终於闭上了困倦的眼皮，呼吸渐渐地沉稳下来。身旁的后背终於翻动著转了过来，毛毯一角温柔搭落在熟睡的厨子腰上。顺势将他裹住，剑士始终紧抿的嘴角也终於松弛下来，弯弯地向上勾出一个笑，鼾声复起。是啊，反正还会有下一次，下一次的下一次，以及从此之后的每一次。以上，所谓初夜。
